它们是在向着今人诉说
刚到宁波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在三江口处有一座天主教堂,后来在穿行于市区的时日里,又发现中山西路旁上的鼓楼。鼓楼和天主教堂都位于市区的繁华地段,这里白天可见楼厦林立,晚上又是华灯齐放,而它们蹲在这里,实在是与这四周的现代化建筑格格不入,显得是那麽的不伦不类。想精明的宁波人能把这两处与现代化城建不协调的建筑在这繁华的地段保留下来,可能自有其道理吧。后来一经询问果然如此。一个是始建于古代的鼓楼,一个是始建于近代的天主教堂。宁波人在建设自己的现代化家园时,不但没有把他们拆除,而且还拨专款进行了修缮,并且把它们当宝贝似地保留了下来。拿他们的话来说,这是宁波城历史的见证,把它们留在这现代化城市的楼厦之间,让他们向今人诉说着历史。不愧为做大生意的宁波人,做任何事情都具有不凡的战略眼光。
是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我忙里偷闲独自一人去了鼓楼。冒雨登上鼓楼,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正在日新月异变化着的现代化城市,而此时此刻,竟不知脚下踩着的是眼下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以及与这座历史悠久的鼓楼一起脉动着的千年历史。
我们知道,鼓楼在我国历史上曾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大都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鼓楼,楼中都设有报时的刻漏和更鼓。平时击鼓报时,战时抵御外敌。宁波人把它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同时也保存起了这座城市的历史。
古代的宁波,从东晋刘牢之第一次建城到一个独立的城市是在唐代在这里设明州治时期,后来明州刺史韩察把州治从小溪镇迁至今宁波三江口,而宁波的鼓楼就建于这个时期,至今已有了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它是宁波历史上正式设州治、立城市的里程碑。韩察当年就在今中山广场附近建了一座内城做为刺史公署,而当今的鼓楼就是当时内城的南大门。
宁波城的鼓楼曾迎来送往过唐代“海上丝绸之路”上的繁华,也亲历过五代十国时期的兵戈,直到北宋时期,王安石来了,他登上鼓楼,望到眼前这一派大好的河山,听着鼓楼上传出的报时更鼓,这个宏图在握、雄心勃勃的中国11世纪的著名政治家和改革家也许心潮澎湃,难以自己。为表示要以鼓楼的刻漏那样“勿棘勿迟”的速度来改革处理政事、以刻漏那样勤于报时的精神来管理政治,在这里即兴写下了那篇能抒发自己宏图大志的著名铭记《新刻漏铭》,借为刻漏做铭,向当朝社会发出了一篇决心革弊维新的誓言书,而宁波的鼓楼便是第一个读懂这位改革家真实内心的见证者。
历史上的宁波鼓楼,把雄心勃勃的王安石送走,还迎来过落魄而逃的宋高宗赵构。据说当年宋高宗南渡曾到过明州,被金兵追逐着的赵构被迫逃进鼓楼,当时忽然见到唐“安史之乱”时坚守商邱而殉难的五位将军身置戎装列队前来迎接。在赵构躲进去鼓楼后不久,金兵追至楼下,只见蛛网密布,一片荒凉,金兵以为必无人进入,遂向他处搜寻。由此逃脱的赵构在做了南宋的开国皇帝后亲自下诏追封鼓楼为“奉国军楼神祠”,祠内专门置这五位将军象以奉供仰。
鼓楼,送走王安石,也就送走了即将昌盛的社会现实;迎来宋高宗,也就记下了一段屈辱的历史。鼓楼虽不言,却千年百年如斯风雨守望,守望着古往今来的匆匆过客,也守望着古往今来的过去现在。
鼓楼是宁波市唯一仅村的古城楼遗址,它历经屡次兴废和更名,走到现在,可以说它是律动着宁波城的历史脉络走过来的。而精明的宁波人把“宁波城市发展史”陈列馆设在这里,便为此做了精道的注解。
如今,宁波人已在这里建成了鼓楼步行街商业城。从鼓楼上俯视,这一带全是仿宁波传统建筑风格的商店,小青瓦双坡屋面、风火马头墙;举目再向四周眺望,又见现代化楼厦林立。精明的宁波人也许是不想让这历史流淌太突兀了吧,在这里延续出这些具有强烈历史文化质感的仿古建筑,便把宁波城的过去和现在圆滑地衔接了起来,使来到宁波的游人走进鼓楼便走进了宁波城的历史,畅游其间,便是慢慢地自古至今挪动着脚步,等观赏完毕出来,你也就从历史回到了现实,这中间,不会有突兀和折硬的感觉。而这些,不到鼓楼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由于在鼓楼的时间太长了,看来是没有时间去看看那座天主教堂了,因为下午还有公务。好在它就在住处的不远处,便只好另择时间了。
晚饭后没事,我便离开住所来到了三江口。今夜是个雨夜,霏霏细雨之中的三江口夜色又是别一番景致。雨夜里,位于三江口的新江桥北堍的那座罗马歌特式风格的天主教堂格外的引人注目。也许是距离近的缘故吧,由于教堂的各个部位上都安装有装饰灯光,整个教堂显得通体透明。教堂周围有绿茵茵的草地和灿艳艳的花坪,桥下江边有一对对的情侣在徜徉,微微的江风把细雨吹佛的飘在空中;桥上有川流不息的车流,不远处就是花灯齐放的商业街市。由于雨水积在地面上,经灯光的反射,有草的地方是透绿的,有花的地方是鲜艳的,没草没花的地方则是光华一片。雨夜里,这个城市更显得生机勃勃。我不知道,这竖立在眼前的天主教堂此时在做何感想。要知道,它却是当年法帝国主义奴役我国的历史见证呀。
天主教在宁波已有300多年的历史了,自明崇祯年间有葡萄牙传教士来甬设教传徒,到清咸丰年间在甬开始设主教,再到上个世纪30年代法国兵舰开入甬江为一个死去的天主教主教举行授勋大典,这期间,宁波人就一直与天主教主教有过多次的冲突。因为,过去的天主教主教实质上是披着宗教的外衣,愚弄国人,从事政治渗透活动的外交官。特别是在愚昧无能的晚晴,这些人更无法无天。那个在1884年至1926年任宁波天主教堂主教的赵保禄,在当地的权利竟盖过当时的宁波道,他做生日,还需要宁波道台亲自去拜寿。1926年他死于巴黎,其遗棺还由法国政府照会北京政府运回宁波安葬,法国军舰还专门开进甬江为他授勋。更有甚者,法国人还在这个天主教堂的三江口上设卡收费,曾一时霸占过江北岸的所谓白水权。中国人的船只在中国自己的水面上行驶还需要给外国人交钱,这不能不说是宁波人的耻辱,不能不说是中国的耻辱。好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如今的甬城与以前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但过去是不能忘记的,所以宁波人把这个建筑保留了下来,更多的用意,我到是觉着是想向今人昭示我国近代史上的这一段屈辱的历史。
不是这样吗?!
夜色沉沉,细雨霏霏,江水清清,草儿青青,三江口的雨夜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