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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之城]
两年前的中秋节，我和朋友在中山公园的茶楼上喝功夫茶，窗外灯笼通红，茶水回味无穷。这公园原是宁绍台道的“后乐园”，自有一股气韵，更何况这茶楼也年代久远，我们自然沉浸在花好月圆之中。隐隐地，远处传来咿咿哑哑的胡琴声，二胡音色本就苍凉，这声音在明澈的深夜里更是深情无限。我们茶也不想喝了，下楼踏声寻去。只见操琴者在水池边的一个亭子里，他一曲接着一曲，忽是《二泉印月》的冷傲，忽然竟狂热地奏起《斗牛士进行曲》。
这真是一个奇人，我们不敢近之，在如水的月光下，默默地守望着，不敢出声，更不敢离去。黑暗中渐有箫加入，在清秋子夜两点，哪还有比这更美的音乐，它直抵心灵，一股毫无遮掩的性情缓缓散开，贴伏着地，又飘逸升腾。
我至今想不出在这团圆之夜，此人为何却像一缕孤魂。我还见过在雨中，有人闭目操琴，在伏跗室的屋檐下，乐色令人沉醉。我明白他们定然都是性情中人，而这个城市就是一个十足的性情之城。
中山公园内，有张苍水故居。张苍水者，明亡抗清名将，至死忠节不移。付跗室主人乃冯贞群先生，于危乱中四出搜寻古籍，珍藏于市井深院，研读守护着12万卷书册。日寇空袭，冯先生足不出户，死守藏书，后将这批战火中留下来的文化瑰宝无偿捐献给了市政府，连同那座美丽精致的伏跗室。
这是宁波人刚硬孤傲的性情，犹如宁波方言，有时令外人不可理喻。甬剧中有《半把剪刀》一出，便是这种刚正不屈的性情在民间的流传。
但正如宁波话还有温情的一面，宁波人的性情中不失柔和，有时还缠绵得紧，梁祝的故事就是一例。宁波话朴实梗直，听得久了，外人自可领会宁波方言中甬人的善良可亲。
李白诗曰：“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贺知章晚年客居宁波柳汀桥下，名士往来，诗文酬和，甬城的空气中自此飘散着风流的气息。这是一个城市文化的性情，它飘扬在一个个遗存下来的文化空间里。在今天，它留在街头的书店、咖啡店、画廊里，我们忘不了公园路曾经破旧的书市，我们更忘不了孝闻街的“盛宴”，它们闪现过城市的灵性。在“盛宴”的门口有一盏灯，在黑夜里，它很亮，犹如门内传出的诗歌声、音乐声、论辩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