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旭
今天,户外运动、爬山露营,已经是一种风尚,呼吸新鲜的空气,亲近自然山水,吃一些农家饭,休闲养生,锻炼身体。当然除了健身以外,城市周边特别有文化意味的山水古迹景观也逐渐为驴友们重视,许多人逐渐从“健身驴”往“文化驴”发展。开始走一些与历史文化相结合的路,一边健身,一边学习知识。这类“同城文化慢行”国外很流行。其实在我们古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每一个读书人的理想。
一、徐兆昺的生平家世
在宁波清代道光年间,有一位老先生,他叫徐兆昺,字绮城。用现在的话讲,他就是一个标准的“驴友”,用他自己的话讲“喜游四明山水”,四明是宁波的古称。他的生平很简单,他以“明经”终身,明经是明清时代对贡生的一种尊称,贡生是考选府、州、县生员(秀才)送到国子监(太学)肄业的人。他的家世也非常简单,没有什么显赫的人。清代康熙初年的时候,徐兆昺先生的曾祖徐君甫先生从鄞县南乡李家桥迁到城里的咸塘汇(今天一广场内)定居,虽然几代人都重视读书,但没有一个人能穿上长衫的,徐先生的父亲徐殷重从小失去父亲,没有上过学,到了乾隆年间,徐兆昺的堂兄徐兆昇考了举人,选授会稽训导,训导是明清府、州、县儒学的辅助教职。徐兆昇先生号淡园,年青时跟着李雪崖先生学习,性情耿直方正,不随俗流,不随随便便和别人交朋友,亲戚朋友每次请他吃饭,他都不会去,因为吃了饭没什么可以回请。“一芥不与”,像芥子这样小的东西也不给别人,看上去似乎很小气吝啬,但又是“一芥不取”,自然不拿别人一针一线,这样的人其实很好,不拿别人的东西,也不让别人拿自己的东西。看待事情很淡然,人也非常淡定,他有许多学生,都很有出息,他对《诗经》非常感兴趣,花了一生精力,仔细考订,著有《毛诗翼序》三十卷。临终的时候,叮嘱家人,治丧不要用“浮屠”,不用乐,就是不要像乡俗一样,请和尚吹吹打打念经。他写了这样一副挽联:“悔过在心,经忏可能为力?治丧用乐,衰麻只是虚文。”是啊,忏悔要从心底出发,焰口拜忏只是一种形式,披麻戴缟本来是为了表示悲伤,吹吹打打那不成了一场闹剧吗?徐兆昺从小跟着这位堂兄学习,这位堂兄对他的影响十分大,每次想起来,都会泪流满面。徐兆昺先生他的书斋名叫“咸塘汇斋”,读书之余做一个私塾先生,过着清闲的日子。他家里还有一个老仆人,叫“阿陆”,当时徐先生对咸塘汇的“汇”字,十分怀疑,因为市舶务后面有碶,只有一横一直的水道,谈不上汇,但老仆阿陆告诉他,他小时候看见人家造屋挖水池,从地下挖出一块像圆桌一样大的木板,有五六寸厚,中间还有一个方形的孔眼,这块东西肯定是船舶中的东西,想想如果船能进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水道肯定很大,只是时过境迁,有些东西看不到了,而留下来的地名和原来的样子也对不上号了。这里虽然在讨论沧海桑田的事,但我们还可以知道,他们家有一个仆人叫做阿陆。
二、徐兆昺的交往
徐兆昺的最好朋友是黄定文,黄定文是清代史学家全祖望的再传弟子,全祖望有名的弟子中有蒋学镛、董秉纯、卢镐、范鹏、张望槎,黄定文曾向董秉纯、卢镐、蒋学镛三位先生学习,“于是尽得谢山全太史之传,慨然有志于经世。”而且他是卢镐的女婿,在全国各地做了许多年的官,退休后,他的儿子为他造了一座园林,叫做“息圃”,圃中种了许许多多的竹子,山梅数十株,又种了许多松树、梧桐、桃树、柳树。又有亭台楼阁,有“今是楼”、“归泊舫”、“松影坪”、“竹坡”、“众绿亭”、“梅径”、“鱼乐崖”、“仍旧馆”诸胜。这个园子落成后,主人黄定文邀请当时许多文人,组织了“二簋之会”,同会的有王小竹、戎艾庵、卢蓬庐、洪佩弦、何小愚、孙对涧,当然还有徐兆昺,加上黄定文,总同八人。卢蓬庐模仿杜甫的《饮中八仙歌》,给每个人写了一首诗,给徐兆昺的诗,这样写到“城北美髯推徐公,新词笑煞杨柳风。说经早已联家学,游履时应出剡中”。从诗里我们可以看出徐兆昺有一副漂亮的胡子,是个美髯公,“说经早已联家学”,就是我们上文说的他堂兄对诗经特别有研究,最后一句则是表明徐先生最大的爱好,喜欢游山玩水,化用李白的诗:“自爱名山入剡中”。黄定文有一次请客喝酒,以诗代信,给徐兆昺的请柬诗这样写:“前辈有霜皋,诗成淡自豪。只今传古调,尚欲压吾曹。不厌寻山屐,时追泛月舠。他年谱耆旧,风味本清高。”黄定文的另一篇《徐绮城七十携子游山序》,说徐兆昺曾邀请黄定文一起出行,但黄定文走不了多少路,就满头大汗,想着回去。徐说了句“俗物足败人意”的玩笑话,想来这位老先生脚筋确实厉害,所以他只得让自己儿子陪他去四明山里走走,因为一些老友都走不动了。黄定文比徐兆昺大三岁,一个七十岁,一个七十三了。我们还可以从他们的聚会图里推算出他们年龄,有一幅《息圃绘五老图》,是道光甲申春天(1824),黄定文、张双湖、周苏园、张承炯、徐兆昺聚会,徐已经七十六岁了,往上推,徐出生于1748年,乾隆十三年。当时还有一些人,像近性楼的主人林廷鳌也在,(近性楼就是现在的文保单位盛氏花厅,后人转买给盛氏),因为他们不满七十岁,算不得老,所以没参加画像。黄定文在《四明谈助》后面还有一个跋:“绮城老友性好古,尤属意闪人旧迹。凡耳之所闻,正之于目。数百里山川城郭,以及古今事物、诗歌,随见随记,晚岁掇拾考征,成《四明谈助》一书”。可见这位老友见证了徐兆昺游山玩水,随见随记的著书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