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的精美不止于藻井,还有无处不在的精缕细刻和富丽堂皇的朱金木雕。台顶的四角是巨大的朱金木雕仙鹤献寿,四方对称有四只巨大的金蝠,所有的花板全是缕空的朱金双龙戏珠,极尽精美与华贵。戏台的前额和左右挂落是透雕的龙凤戏珠和双龙抢珠,只见两条巨龙在云海中翻舞,大有翻江倒海横空出世之势,神形不凡,气势万千,是木雕中的传神精品。与戏台相连的门楼曲栏上,有12块直径30厘米的团龙吉子,团龙的形态之美,雕刻之细,刀工之精亦为少见。郡庙戏台的台面也别有讲究,系由一横一直二层实木地板铺成,特别结实而富有弹性。
台前下面左右是二根50厘米见方的巨大石柱,而台上左右则是细仅20厘米的木柱,木柱是近年修葺时用木板装饰所成,真正支承戏台那巨大屋顶的是里面二根直径15厘米的铁柱。石柱铁柱,一方一圆,下粗上细,这种形式不仅滿足了建筑本身在力学上的要求,还极大地兼顾到了台下观众视觉上的方便,同时,这种方圆粗细的组合使得郡庙的戏台别具一种灵动的形象。1983年大修,又为戏台配做了在320扇花门,花门尽管精美,亦终续貂之作,每逢演出就必须脱去花门,戏台方重现全貌。近年以来演出几绝,花门常年关闭,市民与游人再难一睹戏台的绝伦之美,人们只能站在台下,仰望戏台深挑的飞檐,寻觅斗拱上当年残留的金色,想象这座巧夺天工戏台当年的美轮美奂与金碧辉煌。
神圣至高的大殿
大殿亦称正殿,庄严肃穆,气势恢宏,是整座建筑中规模最大和最主要的部分。大殿是城隍菩萨接受万民崇拜的殿宇,是象征城隍神至高神权的公堂。它不是府衙,但它的神圣和权威却远胜于府县的衙门。
城隍庙大殿平面呈凸字形,由重檐硬山顶的正殿和前面的卷棚组合而成,这种形式在古建筑中称“一殿一卷勾连搭”,亦较少见。现有的建筑为光绪十年(1884)按雍正十年(1732)重修后的的形制所造。
大殿高15米,这在当时是一个标志性的高度。百年之后的1993年,城隍庙地块建设规划中一条很重要原则就是限高15米,即整个地块中的任何建筑高度均不能超过大殿。今天,这个高度虽已在四周无数高楼大厦的对比中,成了自欺欺人之说,但它确实曾经代表了宁波历史的标高,规划的规定是对历史的一种纪念,是后人对历史的缅怀和尊重。
大殿的正脊前书“国泰民安”,后书“风调雨顺”。中饰宝瓶,两侧共有四条神形飞扬的卷尾龙,卷尾龙俗称“吞口”,大名谓“吻”,“吻”为龙生九子之一,《辞海》解释其“平生好吞,今殿脊兽头是其遗像。”高屋建瓴,脊兽生威,是大殿的点睛之作。大殿正脊上的四条卷尾龙为1983年重修时,根据老庙原貌精心装饰而成,威武生动,炯炯有神,保留了原有装饰的灵动之态和凭高御风的威武之势。
大殿的屋面十分陡峭,巨大筒瓦组成的瓦脊,一条条的似从高处顺流而泻,显得别有气势。瓦脊上倒覆着三排雪白的酒杯,青瓦白瓷,典雅醒目,使单调的屋顶平添了一份生气,成了大殿一道亮丽的景色。青瓦覆上白杯,它的真正用意不在装饰而是实用。殿顶的坡度险陡,筒瓦又沉,若按一般的施工方法,筒瓦就有可能沿坡滑下。为此,建筑师在坡形的相应之处,在筒瓦中钉了长长的本钉,将筒瓦固定在椽子上。“本钉”是相对于机器生产的“洋钉”而言,是以传统方式用手工锻打而成,每一枚的大小长短均可根据实际需要而定。筒瓦在制坯时已预留了孔眼,本钉即穿过孔眼钉入椽木,从而有效地解决了筒瓦下滑的难题。为了避免裸露在瓦背的钉头受风雨的侵蚀,工匠们突发奇想,在钉头的外露部分包裹优质油灰,又倒覆了白瓷酒杯,既强化了对铁钉的保护,又凸现出美丽的装饰效果。这是技术,也是艺术。屋面上三条生动的白线,成了大殿一道生动的风景,并为游人留下了一个美丽的猜想。
大殿东西宽24米,南北深21米,接近于正方形。大殿正中八根朱漆金柱系选用南洋进口的整株藻木,每一株周粗1.2米以上,巨大挺拔,巍然屹立,尽显了大殿庄严恢宏的气势。大殿的装饰富丽堂皇,充分展示了浙东民间精美华丽的工艺特色。大殿两侧的门边,各有一块作于光绪年间的石刻‘八骏图’,每块刻有四匹或嘶或立或滚或饮的骏马,十分生动。檐下则有几重表现人物与景物的砖雕,制作也很细腻。梁柱之间的牛腿雀替更是华彩纷呈。其中,朱金木雕是大殿装饰最主要和最突出的形式。朱金木雕和螺甸嵌镶是宁波著名的传统装饰工艺,现已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城隍庙大殿中所保留的大量精美的朱金木雕作品是传统工艺中的菁华,是“遗产”中的经典之作与宝贵遗存。木雕作品中分别运用了浮雕、透雕、圆雕或相结合的工艺,无论龙飞凤舞富贵牡丹,或人物故事风景花卉,无一不是精雕细刻,美轮美奂,展示了宁波传统装饰工艺的高超水平和鲜明特色。这些作品把朱金木雕的雍容华贵与富丽堂皇发挥到了极致,为宁波的木雕工艺留下了一份极为宝贵的遗产。遗憾的是在1983年大修时,局部被涂刷了新漆或加刷了铜粉,致使这些作品丧失了原有的高贵气质。不过,我们今天仍能在幽暗的梁枋间,在那些被保留下来的画面中,欣赏到这些作品深沉美丽的风采以及经过漫长岁月磨洗而依然闪烁的金光。
大殿卷棚的抬梁与“踩过桥”之间有四座生动的木雕人像,这是四个小小的大力士。他们既非神仙亦非贵人,是一组布衣装束的普通百姓,二位老者、二个后生,他们或肩扛或手举,共同奋力扛起沉重的橫梁,扛起头上的云彩和太阳。这一组木雕的构思精妙,刀工简炼、形象生动,是城隍庙木雕工艺中的极品,四位力士神情各异,那种受命负重、奋力而起、腮鼓目瞪的神态,惟妙惟肖,不禁令人拍案叫绝而会笑于心,可谓是一组出神入化的佳作。这种构件在建筑中称为侏儒柱,是一种艺术化的支撑档。侏儒柱在汉代就已出现,历来虽有应用,但并不常见,而生动如此者,则极为罕见,的确弥足珍贵。
据曹厚德先生介绍,这一组侏儒柱是1948年大修时,为了加固卷棚上“踩过桥”的裂损而添加上去的,是当时甬上著名的雕花匠人江五登的作品。江五登系奉化人,在药行街与开明街口的‘三法卿’附近开有一家小铺,木雕技艺名噪一时。能把木构件中一组平平常常的支撑档,经过如此巧妙和别出心裁的构思,刻划成极具想象力的艺术品,我们不能不为宁波先辈们这种创造才智所深深折服和感动,并为城隍庙拥有如此丰富的历史文化而深以为豪。
1983年大修时,这一组侏儒柱被油漆工的大刷一挥,漆成了四块栗壳色的矮木椿,侏儒从此消失在无数纵横交错的梁枋之间。1989年,笔者偶而从已故的文物收藏者钱伟俊先生口中听到有关侏儒的模糊讯息,并最终寻找到了这组早已面目全非的侏儒柱,于是请临海古建公司的匠师精心修复,设定衣着、揣摩神色,最终复原了这一组精美的艺术精品。
大殿的正上方悬挂着三块巨大的匾额,朱底金字,十分大气。正中一块上书“泽沛梓乡”,为原宁波工艺美术厂周介民先生在1989年所书。城隍庙中原有钱罕所书的“泽沛梓乡”匾额,系曹厚德先生年轻时代在其父亲指导下所制作,全金底黑字,沥粉沙花堆塑八仙过海和福禄寿三星,极其精美,据说原匾已在“文革”中为“天一阁”所收藏,此仅“补壁”之作。左右各有一块巨匾,右上题“圣协时中”,中有“道光御笔”的玉玺。左边上书“圣神天纵”,正中则是“同治御笔”的大印,但道光与同治均未为宁波城隍庙题过字,二块古匾亦非城隍庙的旧物而是道光和同治分别为曲阜孔庙所题的匾额,为了弘扬圣人之道,皇恩特准全国的文庙均可从曲阜的孔庙复刻引用,这二块匾额就是宁波文庙的复制品。1983年大修时,由于郡庙的文物流失殆尽,“天一阁”博物馆特将馆藏的二块古匾交由城隍庙使用保存,虽是移花接木,但古庙古匾,也应是适得其所了。
正殿之后是后殿,又称寝宫,俗称娘娘殿。后殿是城隍菩萨的“内室”,按常规,贵为城隍神的夫人或娘娘理应是金屋藏娇,在建筑上特别讲究才是,而城隍庙的后殿却一反常理,十分简陋。我们在上世纪50年初期见到的后殿系素柱白木,没有任何装饰,前后之间极不相称。正殿与后殿之间原有一座狭长的天井相隔,现已盖了楼房,使大殿与后殿连成了一块,雍正十年重建时“正殿之后,复为寝宫”的结构现已彻底消失,如今的人们已很难想象当年的模样了。